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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VIP]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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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VIP] 第三十章

恐怖的氣浪撲面而來。

入目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滾滾的濃煙和猩紅的火焰。

偌大的公交車在連續的撞擊之下已經成為一堆分不清形狀的廢銅爛鐵, 橫亙在無人經過的馬路上,散落一地殘骸。

不多時,有人撞碎了玻璃, 從車窗處擠了出來。

自救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跑向遠處,而是冒著可能會再次爆炸的風險轉過身,靠近了火焰彌漫的公交車身。

他的手指接觸到了窗戶邊框,皮肉和滾燙的鐵皮相接觸,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用力抓緊。

破碎的邊框被他拽得徹底變形,形成了一個可供一人穿過的狹窄通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進入公交車內, 以最快的速度將昏倒在座位上的少女抱了出來。

那些能夠造成較大傷勢的撞擊, 全都被祁星之前施予他的防禦性屏障抵消掉了,不過屏障只會在他面臨生死危機, 或者遭遇的攻擊達到一定強度時發揮效用,不會幫助他抵檔身體本可以承受住的打擊。

所以虎杖悠仁的額頭上,手臂上,腿上全都是玻璃劃出的細碎傷口, 手掌上還有剛才的高溫燙傷。

他將祁星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

少女姝麗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血色, 一張俏臉慘白如紙。

綠色發帶斷成好幾截, 松松散散的纏繞在一起,精心編好的頭發如同海藻般散落了下來, 鵝黃色的花朵發夾也丟失了好幾朵花瓣,只剩下孤零零的花蕊,松松的夾在額發上。

緊閉的長睫, 無意識蹙起的眉心,額頭上被撞擊出的傷口正在不斷滲出鮮紅的血液, 裸露在外的小腿處覆蓋著明顯淤青和擦傷,這幅虛弱的模樣完全不似之前的明媚嬌艷,宛如可以隨意被人擺弄的洋娃娃,雖然精致,但毫無生命力。

少女無知無覺的躺在那裏,漂亮的裙擺上有被火焰燎燒過的黑色,還有血珠滲透進時染成的艷紅色彩……仿若即將進獻給神明的祭品。

虎杖悠仁被自己的聯想嚇到了。

他想要叫一聲祁星的名字。

輕顫的嘴唇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完整的音節。

空蕩的樹林裏,只有呼嘯而過的冷風,熊熊燃燒的烈火。

他顫抖著手指觸碰了一下少女的脖頸。

指尖感受到細微的跳動時,他才很誇張的舒了一口氣,僵硬的脊背整個松垮下來。

關心則亂,是關心則亂……

小星是比他強大很多的咒術師,還有那樣厲害的術式,怎麽可能在這場普通的車禍中……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將最後兩個字從腦海中拍了出去。

虎杖悠仁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去往高專的線路荒涼偏僻,公交車上只有他和祁星兩位乘客,而司機已經在發生車禍的的瞬間當場去世了,現在整個駕駛室完全被火焰所包圍,隔著很遠的距離依然可以感受到炙熱的溫度。

他和祁星的手機損壞得很厲害,根本沒辦法聯系高專那邊。

所以……

“小星,你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回去找家入前輩。”擔心,焦急,恐慌的情緒在少年琥珀色的眼瞳中沈澱下來,他用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少女額角處的血痕,語氣堅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虎杖悠仁低下頭,神情晦暗的看向指腹上的血跡。

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樣的紅色如此刺眼,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他感覺到難以忍受的悲傷和無力。

眼角處的月牙形紋路緩慢張開,組成了一張人臉。

“是覺得自己太過弱小了,連自己珍視的朋友都保護不了嗎?”

宿儺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

“呵,你還真是表裏如一的沒用啊。”

……

宿儺並不在意虎杖悠仁是否回應他,翻轉的視線看到了祁星蒼白的臉,和頭頂上醒目的血跡。

嗜血的欲望在他的體內高漲,和虎杖悠仁共享的五感可以讓他清楚地聞到飄散在空氣中的香甜血腥氣,他久違地感受到了興奮。

“餵,你就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麽地上的小姑娘會受到這麽嚴重的傷?”

正在為祁星檢查傷口的虎杖悠仁,聽到這句話時動作很明顯地頓了一下。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面無表情,聲音冷硬,假裝自己的情緒並沒有受到宿儺的影響。

宿儺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虛張聲勢。

“只是簡單的聊聊天而已,沒必要對我這樣警惕吧。”

他的唇角勾成誇張的弧度,露出雪白尖銳的牙齒,“小子,你應該知道束縛吧,通過對自身建立某種約束從而達成想要的目的……”

“你的朋友擁有很犯規的術式,既可以保護自己又可以保護像你這樣的拖油瓶,……”宿儺冷笑了一聲,“但世界怎麽可能存在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夠得到的利益?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她是對自己建立了束縛。”

“什麽…束縛?”虎杖悠仁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身側的手掌握成了拳頭,被燙傷的皮肉蜷縮在一起,帶來難以想象的痛感。

“術式在你身上生效的時候,就沒辦法在她身上生效。”

也就是說她放棄了自己,換取了確保你安全的機會。

有些話語點到為止即可,這小子雖然不聰明,但又不是傻子,這些事情他自己也可以想明白,不需要他一一掰碎了說給他聽。

至於有人在公交上動了手腳,在空氣中混入了會讓人感到困倦,咒力會變得遲緩的不明氣體,才讓這小姑娘沒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中了圈套……

這些話就不必對他說了。

宿儺睜開眼睛,好好地欣賞了一番虎杖悠仁破防的表情。

他看著粉發少年半跪在地上,抓住了自己的頭發,一滴眼淚無意識地從他眼角滑落掉在了地上,臉上也露出傷心到極致的表情……

人類真是令人惡心的生物,總會產生這些多餘的軟弱情緒,又會被這些情緒掌控身體,成為什麽都做不了的廢物。

宿儺覺得無趣,眼瞳半闔打算繼續休息時,就看到虎杖悠仁像打了雞血一樣很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隨手抹了兩把臉,重新變回了之前讓他厭惡的,活力滿滿的樣子。

仿佛他剛才瞥到的崩潰全都是他的錯覺。

“……?”

虎杖悠仁沒有理會宿儺一瞬間的錯愕。

他很清楚,在這裏無意識的展露情緒只是在浪費時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及時回到高專,找到家入前輩才能夠保障祁星的安全。

虎杖悠仁將祁星托到了背上,將少女纖細的手臂環繞住自己的脖頸,為了防止在半路上掉下來,又用自己的外套在兩人身上纏繞了一圈,用袖子打了一個死結。

做完了所有的準備工作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高專。

而就在此時,他聽見了身後少女有些虛弱的聲音。

“悠仁…先別動。”

細白的手掌伸了出來,纖長的指節慢慢分開。

無形的能量在空氣中延展,匯聚成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屏障。

擋在了虎杖悠仁的身前。

沖天的火墻撲面而來,卻都被阻擋在外面,咆哮的火焰沸騰著,怒吼著,卻依舊沒辦法向他們靠近一絲一毫的距離。

他們和火墻仿佛身處於兩個空間,甚至感覺不到火焰應有的高溫。

虎杖悠仁眨了一下眼睛,偏過視線看向祁星的手,少女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指甲上鮮艷的糖果色彩掉落了大半,有的甚至連同指甲一起半翻著,有血跡在上面緩慢凝固。

他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表情有些怔忡,只能呆呆地問一句。

“你……醒了?”

祁星嗯了一聲。

“我沒什麽事,只是頭有點暈。”她將額頭靠在少年寬闊的脊背上,聲音有些軟也有些悶,“宿儺說的話你都不要信。”

“我可是和五條老師一樣,是超級厲害的特級誒,就算是有束縛……也不可能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搞出這麽多的傷。”

“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原因啦……”祁星擡起視線,眼前的火焰消散開來,走出一個奇怪的矮小身影,她繼續道,“那就是我們被人設計了。”

面前的咒靈毫無疑問是最高等的特級。

他長得很奇怪,有一個像富士山一樣的火山頭,臉龐中間只有一只眼睛,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白色。

祁星和他隔著很遠的距離對視,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作。

名叫漏壺的特級咒靈,想起了男人再三提醒他話語,還有真人在旁邊的隨意附和。

——如果目標沒有完全進入昏迷狀態,最好不要貿然出手,放棄之後的行動才是最優選擇。

如果只是那個男人的警告也就算了,和他同屬於四大天災之一的真人也這樣說……漏壺就不得不重新評估一下目標的真正實力了。

火山頭咒靈的頭頂像是煮開的鍋一樣冒著沸騰的氣體,他隨意的揮了揮手,無數蠅頭向祁星和虎杖悠仁的方向沖過去,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數以百計的蠅頭同時爆炸開來,迸射出的能量將周圍的樹木炸倒一片,濺起嗆人的灰塵。

無形的屏障卻依然堅固,沒有半點咒力潰散的跡象。

漏壺的神情變得更加陰沈了幾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招數會在人類的面前屢屢碰壁。

“只是這樣果然沒辦法解決你嗎?”他甩了甩手,瞇著眼睛冷笑,“弱小的人類大概只有生命力頑強這麽一個優點了。”像是踩不死的蟑螂一樣,惹人作嘔。

又是一個能和人類交流的咒靈……所以和之前遇到的咒靈是一夥的嗎,身體上的疼痛讓祁星的思緒變慢了一些,但她還是很快便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位和人類外表極度相似的,臉上帶著奇怪縫合線的咒靈。

不過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似乎比縫合臉咒靈要更加強大許多。

屏障大概還可以抵擋一段時間,但需要咒力源源不斷的維持,如果這樣盲目地浪費下去,她和悠仁遲早會處於被動的境地。

宿儺有一句話並沒有說錯,她的確給自己建立了某些束縛,術式在她身上生效時就沒有辦法在別人身上生效,但她現在和虎杖悠仁的距離很近,完全可以被看作成是一個整體。

不能和悠仁分開太遠,還要對付這種程度的咒靈,似乎只剩下最後一種方式了。

祁星的身體完全貼服在虎杖悠仁的脊背上,手臂又收緊了一些,十分親密的摟住了少年的脖頸。

增大身體的接觸面積以此讓領域效果將他們識別為一個整體,只有用這種方式,她才可以保證虎杖悠仁在她的領域中不會受到傷害。

“虎杖同學,今天我們來學習一下新的課外內容,咒術戰的極致和巔峰……”祁星感受到了熟悉的眩暈,身體也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樣,泛起一陣陣冷意,她盡量用輕松的語氣來掩蓋自己的真實狀態。

“領域展開。”

……

祁星剛擺好手勢,咒力尚未開始運轉時,面前的咒靈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堆燒焦的樹木。

祁星:“……”

虎杖悠仁:“………”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小星,課外教學內容還要繼續嗎?”

“既然他自己知難而退……那就只能改天有機會再繼續了……”繃緊的心神驟然放松,祁星又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她將毛茸茸的腦袋靠在少年的頸窩處,聲音軟軟的有點低不可聞。

“悠仁……”

“嗯?”

“我有點累了,想先睡一會,到高專的時候你再叫醒我哦。”

“……”

“你該不會以為我在說什麽遺言吧?”祁星彎了彎眼睛,很輕的笑了一下,“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傷啦,不要擔心,等到回到高專之後,硝子姐姐用幾次反轉術式,我就又重新變回活蹦亂跳的自己了。”

“反轉術式真的好難啊,雖然明白它的原理,但真要那麽做之後,咒力就又完全不聽自己的話跑到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五條老師到底是怎麽學會的,之前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誒,等回到高專之後一定要好好問一問他……”

“要是我能夠學會反轉術式就好了……”

祁星理解虎杖悠仁的擔心,即使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卻還是強撐著心神和他說話。

“你睡吧,我會叫醒你的。”

“……”

“真的?那我睡了?”

“真的。”

“……我真睡了?”

“嗯,睡吧。”

……

身後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清淺起來。

微熱的氣體灑在了虎杖悠仁的耳廓上,讓他感覺有一點癢。

他將祁星向上提了提,想讓她能夠睡得更舒服一些。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地平線處只剩下最後一縷紅紫色的晚霞,寂靜的森林中響起了鳥兒和蟋蟀的鳴叫。

虎杖悠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男人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遮擋視線的眼罩,露出一雙瑰麗流轉的藍色眼眸,白色的短發柔順的散下來,讓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少上許多。

“五…五條老師?”虎杖悠仁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辛苦你了,悠仁。”五條悟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垂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少女蒼白的面孔上,用聽不出語氣的聲音說,“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五條悟做出了一個接人的手勢,虎杖悠仁卻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

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之後,他低下頭,有些慌亂的解開了綁在身上的外套。

死結有些不好解,到最後他直接扯斷了外套的衣袖。

潰爛的傷口在驟然的用力下磨出了鮮艷的血跡,有一些鮮血不小心沾到了祁星的袖子上。

虎杖悠仁手忙腳亂的用手掌擦拭,卻沒想到越擦越臟,直接將那一片全都染上了痕跡。

他抿了抿唇,將手悄悄地背到了後面。

“老師……”

受傷的少女被五條悟抱在了懷裏。

他盯著祁星蒼白的臉色,擔心地問:“小星她……不會有事的吧?”

等了很久,虎杖悠仁才聽到了五條悟的答覆。

“放心吧,不會的。”

……

眼皮重得好像黏在了一起……

但是哪裏不對……

氣息有些熟悉……但似乎不是悠仁……

察覺到異常的祁星,努力掙脫了黑暗的夢境,睜開了眼睛。

卻沒想到對上了一雙流光溢彩的蒼藍色眼眸,並且從他俯視的淺色眼瞳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醒了?”

五條悟的步伐很穩,沒有讓她產生一點顛簸的感覺。

“怎麽會是……老師?”少女的眼眸中浮現出明顯的詫異神色,虛無的視線在五條悟的臉上慢慢定焦,確認自己處於清醒的狀態之後。

一種莫名的情緒忽然浮上心頭,讓她感覺鼻子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將腦袋埋在了五條悟的懷裏,來掩蓋自己眼睛忽然變紅了的事實。

“悠仁呢?他…他怎麽樣了?”

即使已經努力保持語氣的平靜,但還是不免帶上了幾分哽咽和抽泣。

“悠仁被你保護得很好,他那邊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五條悟說,“不過這種時候帶兩個人瞬移實在很不方便誒,我就讓他跟在後面跑了。”

祁星:“………”聽起來的確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情呢。

……

“還在哭嗎?”

“馬上就要到醫務室了,紅著眼睛的樣子說不定會被硝子看到哦。”五條悟好心提醒。

“……硝子姐姐又不會像你一樣挖苦我。”祁星將眼淚全都抹在了五條悟的身上,又用他的衣服將自己沾滿了血跡和灰塵的手掌。擦幹凈。

“我還是第一次受這麽嚴重的傷誒,哭一下都不可以嗎?”

祁星其實是個很怕痛的人,是那種被刀不小心切到手指都會大呼小叫好久的類型,自從可以熟練運用術式之後,她幾乎都沒有受過什麽皮外傷。

更遑論變成現在這樣,額頭被磕破出了血,四肢全都是擦傷的痕跡,說不定哪裏的骨頭也斷了兩根,若不是在最緊要的關頭她及時用咒力護住了身體,情景只會比現在更嚴重。

她被虎杖悠仁從變成殘骸的車廂中抱出來時還沒有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只覺得昏昏沈沈的,意識沈浸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中,窺不得半點光亮。

她可以聽到周圍的聲音,可以聽到宿儺用過分的話語刺激悠仁,可以感受到越來越接近的詛咒氣息,也可以感受到……身體上逐漸蘇醒的痛感。

她痛得手指都在抖,額頭上全都是大顆大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要忍受著比前一次更加劇烈的痛苦。

她的一半意識在委屈地哭喊,好痛,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另一半意識卻強撐著保持鎮定和冷靜,在虎杖悠仁的前面張開了手掌,開啟了屏障,然後故作輕松地安慰他自己沒有事,只是頭有點昏,讓他不要擔心,更不要相信宿儺的話。

如果不是宿儺忽然把束縛這件事說出來,她在悠仁面前展露一下委屈,哭一哭什麽的也是沒有關系的啦,不過既然悠仁已經知曉了這件事,為了避免他會有負擔,會愧疚,祁星也只能極力表現出自己沒事的樣子。

……

而此時她被五條老師抱在懷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覺得好像有他的話,不管是那些針對她的陰謀和算計,還是一個接一個出現的十分棘手的詛咒,都變得無所謂了起來。

所以……她也不需要再繼續假裝強大。

因為在五條悟面前,她可以是被保護的對象,而不需要再充當保護者的角色。

……

在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醫務室的床上時,祁星的額發都哭濕了,眼睫也濕噠噠的黏在一起,仿佛受到了什麽極大的委屈的樣子,眼圈也紅得可憐。

家入硝子被嚇了一跳。

立馬用控訴的目光去看五條悟,以為是他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

五條悟攤了攤手,表示和自己沒有關系。

“小星和悠仁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

他看著家入硝子用沾了酒精的棉簽去擦拭祁星額頭上的傷口,將一些玻璃碎片和灰塵清理出來,少女疼得下意識去抓床單,卻又碰到了半翻的指甲,眼圈瞬間更紅了一些,開始小聲的抽氣。

“……應該是公交被人動了手腳,所以才會連續撞擊並且瞬間爆炸……話說回來硝子,你可以再輕一點嗎?”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不然的話,還是你來?”

五條悟:“那還是算了。”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做過清理傷口這樣的事情了,並不能保證自己的動作會比硝子的輕。

“老師……”祁星偏了偏頭,看向病床旁邊的五條悟,“你還記得之前同你說過的,那只可以聽懂人話的人形詛咒嗎”

“記得哦。”

“我今天又遇到了一只,極有可能是他的同夥。”

“是那個長著富士山的火山頭,生起氣來還會噴火的咒靈嗎?”

“誒?老師怎麽知道?”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語氣輕描淡寫:“在去找你和悠仁的路上恰巧碰到了他。”

“我將他的火山頭拔了下來,本想打算帶回高專好好拷問的,沒想到附近還有一位他的同夥……一時不察被他們兩個都逃掉了。”

如果想要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追上去,甚至有很大的把握將那兩個特級詛咒全部祓除……

但是……

在樹林的另一邊,有受傷的少女。

即使清楚那邊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有悠仁在肯定也會將小星安全地帶回高專。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抓住那兩只咒靈,讓他們供出幕後主使,將他們醞釀的陰謀徹底粉碎。

理智分明很清楚行動的最優解,但情感還是控制不住邁向她的腳步。

五條悟從口袋中找到了一顆糖果,剝開糖皮含在了嘴裏。

口腔中彌漫開的清甜氣息,讓他的心情似乎也跟著變好了一點。

但也只是似乎。

被人算計很不爽,被人接連算計自己都不舍得碰的寶物……不爽到了極點。

只含了一半的糖果就被牙齒用力咬碎。

“很奇怪吧,為什麽小星和悠仁的返程信息會被別人知曉,出了車禍之後還會有詛咒特意找過來截殺他們。”

“你的意思是……”家入硝子看了一眼祁星,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五條悟不在乎這些,直接說出了她的懷疑。

“再加上上一次小星在任務地點遇見的人形咒靈……很明顯了,不是高專這裏有人和詛咒勾結,就是高層那邊出現了問題。”

“可是虎杖悠仁存活的消息,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家入硝子冷靜地分析。

“任務報告上寫的是小星的名字,休息日前往神奈川縣的計劃也是小星一個人申請的。”五條悟說,“他們現在的主要目標是小星。”

忽然被cue到的祁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誒?誒?誒?!

認真的嗎?

先是高專或者咒術協會高層極有可能出現了勾結詛咒的內奸,然後是內奸把她當做主要目標,勾結詛咒想要她的命。

即使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驟然聽到這樣的可能,祁星還是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地接受。

“我來東京的時間還不到三個月,連高專的人都沒有認齊呢,那些協會的高層更是見都沒見過……”

除了因為悠仁的事情偶爾在心中腹誹過他們外,她和高層們沒有任何交集,更沒有任何利益沖突。

“我不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他們吧。”

祁星說到這裏時,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在她看不到地方,不約而同地偏開了視線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我太弱了,他們只能挑一個軟柿子捏嗎?”

因為知道針對五條老師不會有任何勝算,還會被當場狠狠地報覆回來,所以只能針對我嗎?

祁星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五條老師不僅僅只有她一個學生,如果對方是想要通過對付‘五條悟的學生’來對付五條悟的話,選擇其他人應該會更有性價比吧。

祁星想了許久都想不通。

……

傷口的清理工作已經進行完畢,家入硝子將手掌放在祁星的胸口位置,開始運轉反轉術式。

祁星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最後變回光潔無暇的皮膚,沒有留下一點疤痕。

反轉術式可以修覆外傷,卻做不到緩解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四肢無力,頭暈目眩。

家入硝子將溫暖的手掌蓋在了祁星的眼睛上,想讓她休息休息。

“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有事情沒和五條老師說呢。”

家入硝子:“這麽急嗎?有什麽不能明天說?”

“很急很急。”祁星被擋住了視線,只能手指向前摸索著,抓住了五條悟的衣袖。

“是很重要的事情啦。”

家人硝子見祁星這麽堅定,只能起身離開了醫務室,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祁星和五條悟。

她在關上房門之前,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一眼五條悟。

然後緩慢擡起視線,看向頭頂的墻角。

示意他這裏有監控。

五條悟:“………”我在你和歌姬心理,到底是什麽種類的人渣啊。

……

祁星將吉野順平的事告訴了五條悟,掠去了少年遭遇過校園霸淩的過往。

“可以是可以,但需要等一段時間。”五條悟如此回覆。

“再過幾天就是京都姐妹交流會,之後的時候都會很忙。”

“那需要等多久?”

五條悟考慮了一下:“最長不超過兩周。”

兩周時間不算很久……可惜她的手機在車禍中已經破損的得不成樣子,沒辦法及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順平了。

祁星感受到了困倦,小聲打了個哈欠。

禁閉的房門卻在此時被人推了一個縫隙,然後探出了一個粉色的毛茸茸的腦袋。

“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嘴裏說著禮貌的敬語,偏轉的視線看到祁星時,琥珀色的眼眸頓時閃閃發亮。

虎杖悠仁推開門,很迅速地來到了祁星的床前。

眼睛像是精準的探照燈一樣,將祁星從上掃到下。

看到少女額角上的傷口完全消失,粉潤的指甲也重新變得完好如初,手臂上的擦傷也不見蹤影之後,他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沒有不正確地死亡,真是太好了。

除了入學高專時的測試外,虎杖悠仁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他的爺爺在臨死之前,曾經對他說起過的近似於詛咒般的話語。

他害怕自己會不正確地死去,更恐懼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正確地死亡。

他本就身負詛咒,遲早會和宿儺一起邁向死亡,這是註定了的事情,所以他對每一天的時光都格外珍惜。

可祁星不一樣。

就像她的名字,祁星擁有如同星辰一樣璀璨的未來。

這樣的女孩子……如果真的為了他這樣的人而失去生命……那就是迄今為止最不正確的事情了。

“虎杖同學,請不要胡思亂想。”

“誒?”

“也就只有你會把情緒完全暴露在臉上了。”祁星點了點臉頰說,“下次再想心事的時候,可不可以註意一下表情管理呢?”

“這…這樣嗎?”虎杖悠仁的耳根紅了大片,視線飄忽眼神不定,“我會的。”

大概是覺得虎杖悠仁的反應太過有趣,祁星忍不住抿著嘴笑了一下,臉頰處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而直到此時,虎杖悠仁似乎才發現五條悟的存在,擡起手有些尷尬的叫了聲五條老師。

五條悟環抱著手臂:“悠仁,我在你面前就這麽沒有存在感嗎?”

“不好意思啊老師,因為很擔心小星的情況,所以進入醫務室之後,我就只註意到她了。”

五條悟笑了一下:“……倒是出乎意料的誠實啊。”

……

寂靜的深夜裏,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七海建人,為自己泡了一杯濃郁的咖啡。

解乏有很多種方式,在這種時候喝咖啡其實並不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咖啡因可能會影響之後的睡眠質量,從而影響第二天的工作狀態。

但是……七海建人松了松領帶,有些疲憊地躺在靠椅上,夏天是詛咒頻發的季節,日覆一日的工作勞累的不只是□□,還有緊繃的精神。

咖啡氤氳出的熱汽使整間房間都彌漫上微苦的香氣,他的身體完全放松,脊背靠在柔軟舒適的椅背上,閉目養神。

然後,他聽到了窗戶被人敲響的聲音。

那種咚咚咚的聲響在寂靜的深夜裏無比清晰,即使想要說服自己只是路過的鳥兒不小心撞到了窗戶的邊框,但那種兩短兩長的特有規律,只能是某個特定的人物,在很久之前心血來潮下和他制定的暗號。

七海建人只能睜開了眼睛。

造價不菲的檜木窗戶被人為拉開。

某個裹著夜色的家夥十分靈活地跳了進來,黑色皮鞋落在地板上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個時候找我最好是有十分要緊的事。”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波瀾不驚的語氣透著一點深夜被人打擾的不滿。

“我有點生氣。”五條悟長臂一伸,十分自來熟的將七海建人的旋轉靠椅拉到了自己的方向,毫不客氣地躺了上去。

他的兩只長腿交疊在一起,不太老實地輕晃,食指百無聊賴地彈著自己的眼罩。

“我有點生氣。”為了加重強調,五條悟又重覆了一遍,“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讓我生氣。”

“硝子和歌姬只會告誡我守住底線,不要做過分的事情,她們那些話我都聽膩了,冥冥又只在乎錢……所以我只能來找你了。”

七海建人:“……哦。”我不僅是情緒垃圾桶,還是備選的。

“七海,你會有那種很珍貴的……連你都不舍得碰的寶物,突然有一天發現周圍有很多人覬覦,還有人想要打碎它的那種感覺嗎?”

“既然是寶物的話,被人覬覦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七海謹慎地說。

“哈……”五條悟仰起頭笑了一聲,“可是在很久以前,寶物只擺在我的院子裏。”

“那明明是屬於我的東西,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男人的聲音帶著一點強硬的偏執。

七海建人大概明白了五條悟在說些什麽,又或許理解了他是在特指某一個人。

“那怎麽辦,你要把它鎖起來嗎?”

“最瘋的時候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到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沒有做出這種蠢事。”

七海建人理解了兩位女性友人的警惕心理,因為有一瞬間他也有種想要報警的沖動。

他看向已經到達合適溫度的咖啡,思索著該用什麽委婉的方式,趕走這位深夜打擾人的不速之客。

桌子上被他肖想許久的咖啡忽然被人端了起來,直接一飲而盡。

五條悟像是只被刺激到味蕾的貓一樣,彎下腰身很誇張地幹嘔了兩聲。

“好苦。”

七海建人:“……吐到地上的話你來付清潔費。”

好在五條悟只是做出了被苦到的姿態,並沒有將咖啡原封不動的吐出來。

他將杯子砰地一聲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撫在額頭上,一只手輕敲著桌面,仿佛在為什麽事煩惱的模樣。

“雖然我對自己很有自信,覺得周圍的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自己更完美的人……”

七海建人偏過視線,忍不住打斷他:“你這已經不是自信,而是屬於自負的範疇了。”

“沒區別啦。”五條悟懶散地揮了揮手。

他頓了頓,平靜的語氣有了一絲明顯的起伏:“可即使是這樣完美的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難得的從最強的嘴裏,聽到這樣偏消極的話語。他這種唯我獨尊的自傲性格,竟然也會承認有做不到的事情。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無異於每次上班都會經過的路上,發現所有的店鋪都變成了面包店一樣罕見。

七海建人擡起視線,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就聽到五條悟用那種分辨不出語氣的聲音繼續說。

“她看向我的目光裏,沒有那樣的感情。”

七海建人:“………”他一瞬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覺得有種詭異的荒謬,又有種微妙的合理。

但他在感情方面也只是一個未窺其貌的生手,沒辦法給出具有針對性的建議。

況且……只是稍微想一想,五條悟現在所談論的對象是……那個女孩子的話,再對比五條悟現如今的身份,他沒有發表任何批判性的言論,而是靜靜地在這裏聽他訴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為了防止自己說出一些言詞過激的話語,七海建人只能保持沈默。

一片寂靜的氣氛中,只能聽到墻壁上的石英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過了許久,五條悟忽然開口說。

“對她來說我是她認識了三個月的老師,是值得信賴值得托付性命的前輩,但也僅僅只是這樣了。”

“沒有女孩子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對她的老師產生愛慕的情愫……即使是超棒的五條老師也不可以。”

七海建人看向茶杯中殘留的棕色液體,空氣中的咖啡香氣消散了許多,他緊張的情緒也隨之緩解。

“既然如此……”他想要勸五條悟再耐心等待一下,只要度過這段時間,現在煩惱的所有事情也許都會迎刃而解。

還沒等他考慮好措辭,就被自顧自說話的某人打斷了思路。

“但如果她用那樣的目光去看別人……我會有種想要毀滅世界的沖動。”

五條悟笑了一下,語氣變輕了一些,“搞不好還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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